沈重的紅色大門一打開,
就把我的思緒從高三的情境拉回現實。
柏安還是一樣恬靜迷人,
即使是面對像我這樣一個背叛她的人,
還是不改陽光般的笑容,
讓我,又嫉妒又痛恨。
柏安的頭髮還是一樣又直又長,
即使天色昏暗仍可以看見髮色的烏黑光澤,
兩頰看起來似乎比起一年前清瘦了些,
但兩眼的湖底仍是澄澈,
永遠帶著銀河雲系的線條波紋,
每眨一次,繁星就重新排列組合。
是的,
我恨那頭直髮,更恨那雙大眼。
為什麼不是長在我的頭上?我的臉上?
為什麼我必須每半年就一次離子燙,
可恨的卷髮毛躁地從髮根滋長,
像是拔也拔不光的野草,
一陣春風一夜間就長滿剛鋪好的新草地,
我恨。
我恨柏安總是撫摸著我的卷髮說
「好棒喔,妳都不用花錢燙卷,這樣好自然唷!」
這些假惺惺的話,
從她一臉無邪的口中說出,
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有多恨!
又因為我是個早產兒,
眼頭的距離比一般人較遠,
雖然不是非常明顯,
但是我卻相當在意。
小時候有個可惡、低級的鄰居,
曾經在我面前只著我的眼睛說,
「哈哈,妳好像外星人喔,那個ET,哈哈哈,大家快來看喔,有ET!」
我總是不敢素顏見人,
因為我必須依賴化妝技巧讓我的眼睛看來跟一般人無異,
我總會在鏡子前面逗留的時間久於他人,
而柏安會說,
「魔鏡,你就老實說了吧,吳小凡是全天下最美麗的人了啦!」
聽來真是逆耳又諷刺!
後來我才知道,
這些事情,讓我有多恨!
但是,即使如此,
我又好需要柏安,
我非常喜歡待在她的身邊。
她帶給我的樂趣填補了我那無法啟齒的醜陋家庭,
雖然她自以為無私的給了我許多的溫暖以及關懷,
遠遠超過我從小到大得到的親情與愛。
但是那些、那些,
都還是她的,
沒有一樣是我的!
包括許逸軒。
我也恨我自己,
幾乎是無時無刻都在憎恨自己,
如果可以跟柏安交換,
我的爸爸就是個嚴肅正派、木訥寡言的退伍軍人,
我的媽媽就是個充滿慈愛、細心端莊的小學老師,
我還會有一個古靈精怪、聰明靈巧的妹妹跟我鬥嘴,
我們能分享所有的秘密,
也能手勾著手一起逛街、購物,喝著下午茶。
那麼柏安就會有一個喜歡賭博喝酒、一屁股債、不務正業的爸爸,
還會有一個為了償還負債到茶室賣老風騷的媽媽,
成天給老男人摸自己大腿也不知道羞恥,
更會有一個說是要讓妹妹完成學業,
而到鋼琴酒吧上班的姊姊,
踩著極細跟的高跟鞋衣著清涼,
是每天也是喝到爛醉,
還必須經常打電話給她的男客人到店裡光顧她,
也是一個不知羞恥。
如果是這樣,
高柏安妳還會笑得像天使一樣燦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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